天还未亮,山里的小妖都聚集在洞口,熙熙攘攘,兴奋的聊着天,这是他们每年最期待的日子。
张若然打了个哈欠徐徐走出,拍了拍手,妖怪们都安静下来,
“废话不多说,全体目光向我看齐,我宣布个事,丰收大会,现在,正式开始。”
……几秒的沉寂过后。
“好耶!”
“芜湖!起飞!”
底下瞬间沸腾起来,掌声、欢呼声成片,虽然不乏一些奇奇怪怪的发言和动作,但都是在以不同方式表达各自的喜悦,群魔乱舞,热闹非凡。
江灵雪找到张若然,
“我可以邀芸姐来吗?”
“当然可以。”
张若然去后山逮了二十只乌鸡,送到厨房给白婉君料理炖汤。
苏昭月照常巡视山中情况,江灵雪维系治安,妖怪们陆陆续续在山道两旁摆起摊位,炫耀和交换自己的劳动成果。
江灵雪每走几步都有妖怪争抢着要塞吃的给她,
“谢谢,我不吃,谢谢,我不吃……”
将军口干舌燥,一个时辰内,光是这句话都说了不知几百遍,
也有因经验不足或是打理不善,导致今年收成不是那么如意的家伙,通过四处张灯结彩来获取食物。
能歌善舞的妖精们集结在溪边,编排晚间节目的同时,讨论着晚上穿什么衣服漂亮,配什么饰品能引人注目。
厨房更是打的热火朝天,一帮小妖把后厨挤到水泄不通,白婉君临阵指挥左右开弓,忙乱中摸秩序,就是喉咙不大吃得消,
“洗捡菜的动作快一点。”
“猛火煸炒,出香味就添水,要热水!热水!别弄错了!”
“水呢?老娘那么大一缸水呢?挑水的怎还未归来?去催一催。”
“三号灶加柴添火。”
“谁踏马把黄酒喝了?!”
“姜用完就快去挖啊!这种小事还要我教嘛?”
“盐很贵的,省着点用。”
“喂!那边的小个子,你再用脚跺出拍黄瓜我弄死你!”
“看好,月饼要这么压。”
整座山都在忙碌欢庆的日子,黑风大王抓来乌鸡后就不见踪影了。
张若然挠了挠屁股,翻个身继续睡觉,嘈杂喧闹的环境下,反而比平时睡得更安稳。
……
黑熊教江灵雪投机倒把做生意,慢慢攒下不少钱,又走关系委托了闻名天下的铸甲师,
“哼哼,雪儿你看!我订制的乌金盔甲帅不帅?”
“帅,但是,黑姐你还未化形,万一到时不合身。”
“去去去,少乌鸦嘴。”
几经周折辗转,黑熊终于打听到了江灵雪父亲的去向。
江灵雪等这一天已经太久,太久了。她常常在夜半哭着醒来,母亲濒死前,依旧深爱着心里的小公子,多爱他啊,爱到事实摆在眼前也不肯承认,爱到至死也信任着他。多可怜,多愚蠢的自欺欺人。
她恨父亲,也恨母亲,更恨自己,恨自己为什么是猫鬼,恨自己为什么要吃下母亲的心脏,恨自己为什么不选择去死。
杀死白猫并没未使帝王家的怒气消散,将军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处以流刑,发配到三千里外的西南。
黑熊驮着江灵雪一路跋山涉水,路途艰险遥远,空气潮湿闷热,蛇虫肆虐横行。
捕虫饮露为食,日夜兼程,踏走天险关隘,行过烟瘴之地,最后来到了破落荒芜的贫瘠村落。
村庄荒凉已久,野草堪比人高。
凭情报里提供的位置,很快找到了那间破茅草屋,在江灵雪准备进去时,黑熊突然喊住她,
“等等,雪儿……我们可能,找错地方了,去别处吧。”
“没找错。”
只不过轻轻一碰,腐朽不堪的门板就吱呀哀嚎散落在地,溅起屋中尘灰如雾。
黑熊忽然不敢呼吸了,此刻江灵雪的眼瞳,犹如布满裂隙的琉璃珠,哪怕是触及鸿毛,珠子也会即刻破碎。
屋内粗陋至极,地上有被蚁虫蛀空的木板,木板上铺了层薄薄的枯草,枯草上安睡着一具白骨,白骨怀中躺着一柄不老剑。
白猫化形后,与公子的初遇,是二人在雨中隔桥持伞相望,故铸此剑留情,名为画雨。
他怎可以就这么死了?死得这么荒唐,这么窝囊,江灵雪积怨已久的恨意该如何是好?她母亲的仇又要找谁去报?
江灵雪木然的愣在原地,面色惨白如纸,透着青灰的死气,嘴唇微微颤栗着,眼神涣散无光。
琉璃珠,破碎了。
忽地响起一声近似尖叫的凄厉悲鸣,泪水夺眶而出,江灵雪双手捂住脸,尖锐的指甲深深嵌进皮肉中,反复剐扯。
黑熊怒吼着扑倒她,将她两手从脸上撕开,牢牢摁在地上。
黑熊突然僵住了,因为,江灵雪泪血模糊的脸上,居然……在笑。
还没来得及从惊惧中回过神,天地风云兀然变色,狂风哭嚎,电光撕鸣。
江灵雪身体溢出源源不断的黑气。
那张无法辩识的脸,笑着哀求道,
“求你……别管我了。”
黑熊立即把江灵雪严严实实的护在身下,一道赤雷硬生生劈在宽厚的熊背上,瞬间皮开肉绽,冒出焦烟。
“嘶……呼~”
黑熊疼得咬牙切齿,硬是从牙缝中挤出句话来,
“你答应过我,便不能言而无信呀,我的大将军。”
黑熊替江灵雪硬顶了三道赤雷劫。
可最糟糕的是,明明没受到雷劫伤,江灵雪的魂魄却开始逐渐溃散。
为救江灵雪,黑熊苦苦央求着那地界的妖怪大王,身被疮痍的情况下跪了一天一夜,用自己崭新的乌金盔甲,换来一颗劣质下品的聚魂丹。
自那以后,江灵雪的脸上,就再未浮现过丝毫悲与喜,也不再使用猫鬼的术法。
黑熊渡劫时撇下了江灵雪,独自深入无人之境,化形后才归来。
“黑姐,你的盔甲呢?”
“害,还不是你乌鸦嘴,不合身呀,我就卖了钱换酒吃。”
“酒,好喝吗?”
张若然假装回味着舔舔嘴唇,
“非常好喝。”
后来,某山大王因为这句非常好喝追悔莫及,江灵雪会变成一只酒虫,张若然要负全责。
……
“黑姐,醒醒,要开始了。”
张若然揉揉眼坐起身,这一觉睡得好舒服,天都黑了,一轮明月高挂夜空。
苏昭月给大王换上新衣,绾发缠簪。
“好漂亮的衣服,谁裁的?”
“大王之前收留的母女俩。”
灯笼彩结挂满了整条山道,天黑了,灯亮着。
洞口外,石桌上摆满了花样繁多的佳肴美馔。
张若然胃口大,但吃起饭来却不急不躁,没有狼吞虎咽的失态,总在时间长了他人才反应过来,她居然能吃下这么多。
施小芸奉上一壶好酒,行礼作拜,
“晚辈白虎岭媚骨尸魔,参见黑风大王。”
“不用那么客气,你是雪儿的好朋友,宴会嘛,随意一点,重要的是开心,坐坐坐,大家一起喝。”
底下小妖围着搭好的木台座无虚席,没位置的,就站着看。
张若然拿过酒杯下压的折子,翻开是今晚的节目名单。
有妖精们早早组织排练的踏歌,连手而歌,踏地为节,秋风吹裙衣,抛袖显婀娜。
有白婉君独秀惊鸿舞,舞姿轻盈、飘逸、柔美,婉转翩跹,游若鸿雁,一舞动倾城。
后还有比武、角抵、牵钩、百戏。
昴日星君本想献演歌舞,但张若然想都不想就否决划掉了。
妖怪们边吃边喝,有说有笑,不时被台上的节目吸引而暂时安静,叹武艺之强,惊气力之大,为牵钩喝彩助威,为百戏拊掌称奇。
张若然吃喝享乐,美酒佳肴,歌舞升平,风流快活。
百戏结束后,江灵雪与施小芸佩剑走到台中。她居然有节目?张若然错愕的再翻开折子,看漏了这一节,剑器舞,傻猫儿什么时候学的?
舞如莲花旋,剑似鸣风啸,施小芸舞剑刚柔并济,英姿飒爽;江灵雪挥剑张弛有度,气势恢宏。
张若然拍手叫好,痛饮一杯,忽然想起,这二货似乎刚刚在桌上就喝了不少……
眼见施小芸和江灵雪跳着舞着,愈来愈快,然后,不出所料,打起来了。
张若然忽而略感疲惫,苏昭月不知何时离场了,遂问道,
“小白,丫头呢?”
“不知道,我突然很困顿,受不了,先告退了。”
张若然在洞天里转了一圈,均未见到苏昭月的身影。再出来时,底下的妖怪们似乎突然没有了刚才的热情,个个耷拉了脑袋,像被抽了魂一般,只有施小芸和江灵雪还打得火热。
不对劲,太奇怪了。
张若然轻拍脸颊试图清醒,闭眼咬破指尖,在上眼睑处画过一抹红。
再睁眼时,发现所有妖怪的气都在逐渐流失,汇聚成河流向山南的瀑布下。惟有在练剑的江灵雪二人在调运灵气,才没有流失。
张若然调息会神,运转气脉,比方才好受许多了,便急忙向瀑布底下赶去。
苏昭月赤身露体蹲在潭中,好让冷水尽可能多的没过身子,她面目潮红,呼吸迫切,浑身颤抖不已。不止是妖怪的,花草树木,飞禽走兽,天地灵气日月精华皆汇流成河,源源不断注入她身心。
张若然急忙踏入冷水中,抱起苏昭月,身体好烫……
“丫头,丫头你怎么了?”
苏昭月难受的半睁开眼,
“大王……我好热,我害怕……”
张若然把她抱到岸边,
“傻丫头,怎么一个人躲这里,也不摇铃铛唤我来。”
说到这儿时,张若然发现先前送给苏昭月的红绳手链坠的镂金玉叶泛起朦胧一圈光,硬要说的话,感觉似那天上的月亮一般。这手链是有辅助修炼的作用,可效果甚微,怎会如同这般吞天噬地?
而且,虽然白婉君那天提过,但张若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苏昭月能容纳这么多灵气。丫头没有修炼过调气的手段,导致灵气在体脉内不受控制的暴走。
张若然试着想去解开手链,却连光晕也触不得,有一股看不见的斥力在把她的手往外推。
苏昭月突然搂住张若然,悲伤的说,
“大王,救救我,丫头不想死。”
张若然顺势抱紧她,将唇息附到丫头耳旁,
“丫头别怕,我不会让你死的,我现在教你如何控气,不要说话,仔细听我的呼吸、心跳,跟着这些节奏走。”
苏昭月呼吸开始变得均匀细长,有效果,张若然继续说,
“闭上眼,感受到丹田精元的先天一气了没?”
苏昭月轻轻“嗯”了一声。
“意守丹田,气沉会阴,纳气走上强,过玉枕,入百合;吐息下祖窍,行鹊桥,会膻中,退还丹田,往返复始,气走周天,阴阳相和。”
苏昭月的滚烫的体温缓缓降下。张若然不敢动,也不好出声,怕会打断丫头行气。
顷刻间,乌云压顶,电闪雷鸣,手链的光晕黯淡下去,苏昭月身上红光覆体。
“啧!”
又来!?张若然差点忍不住骂出声,开什么狗屁玩笑?
“丫头?丫头?”
张若然轻轻拍了拍苏昭月后背,没反应,似乎是睡着了。
丫头现在细皮嫩肉的,捱一下估计灰都不剩,张若然正准备现出本相,虽然自己博天雷已经轻车熟路了,但还是会很痛呀。
苏昭月猛然睁眼,一把推开张若然。
张若然被丫头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退进潭中时不留神被石头绊倒,跌坐在水。
抬眼瞧去,苏昭月双目如水镜,映辉天光,左瞳清若莹月,右瞳璨似艳日。
一柱七色灵光穿透乌云骤然倾射下来,笼罩了苏昭月。张若然一惊,急忙伸出手去,心头一紧,可这灵光柱没有造成丝毫伤害,这是怎么回事?从来没见过这种异象。
雷电消逝,乌云飘散,天雷劫,竟然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天上天下,只要不是瞎子,都见到这柱天光倾泻。
昆仑山,瑶池白玉殿,姜玄抱着杨敏,眉头紧锁,换作平常,杨敏早就哭得一塌糊涂,可今夜见此情景,杨敏不仅沉静如水,反还露出一丝不属于她这稚嫩面容的阴郁。
杨戬一声长叹躺在云中,
“唉,老黑,这下我也帮不了你咯。”
凌霄宝殿上,金銮御座中,玉帝放下奏折,手握杯盏。抿饮仙露时,唇间闪过一瞬玩味的笑意,眨眼又端回了金昭玉粹的天家威仪。
大面上的平衡,打破了。
七色虹光消散不见,仿佛不曾出现过,苏昭月瘫软倒地。
张若然急忙扶起丫头,脉象平稳,呼吸正常,灵气稳固,正常得令人觉得她不过是在睡觉。
抱起苏昭月时,张若然鬓边流下一滴冷汗。
苏昭月她,后腰下晃荡着一条毛绒绒的白尾巴,一条,货真价实的狐狸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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